五四爱国运动八十周年，恰值全国人民爱国激情高涨，愤怒声讨以美国为首的北约野蛮侵犯我主权的暴行之时，这很发人深省。
五四运动的时代坐标，处在“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中，中国历史和世界历史的交叉点上。“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深重的民族危机蕴含着转机和生机，亟待国民之觉醒。
中国革命的伟大先行者孙中山在一次讲演中形象地描述了这种局面，大意是说：中国几千年来是世界上头一等的强国。可是，到了现在这个时代，我们中国是顶弱、顶贫的国家。所以现在世界的列强就有瓜分中国的念头，也即由各国来共管的意思。那么，为什么我们会落到这个地步呢？这就是近来几百年，我们睡着了，不知道世界他国进步的地方，我们睡着的时候，还是以为我们像几千年前那样富强的。因为睡着了，所以我们这几百年来文明就是退步，政治就是堕落，所以变成现在这个不得了的局面。他大声疾呼：“大家要警醒！警醒！”
五四运动正是一场唤起国民从沉睡的迷梦中警醒的运动。
自从1840年英国侵略中国以来，发生了一系列外国列强侵略中国的事件，震醒了长期沉睡于封建专制深渊中的中国；俄国十月革命的炮声，使中国人民的觉醒跃迁到新的高度。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之时，有相当多的中国人还沉睡于所谓“公理战胜强权”的幻梦之中，认为美国帝国主义就是“公理”的化身。胡适吹嘘美国总统威尔逊所谓和平十四条是“解决武力”的办法，即把各国私有的武力变成“世界公有的国际警察队”。就连陈独秀也在《每周评论》的发刊词中把威尔逊总统说成是“世界上第一个好人”。梁启超则天真地认为威尔逊提出的“国际联盟”是实现“将来理想之世界大同”的“最良之手段”。许多人认为巴黎和会的召开可以使中国“挽百十年国际上之失败”，“与英美并驾齐驱”。
事情的结局证明巴黎和会是分赃会议。这使许多人猛醒。梁启超虽然未能彻底破除对资本主义的幻想，但敢于承认：“那牢牢关住大门在家里讲门罗主义的美利坚，竟会大出风头，管对面大海人家的闲事。”“环顾宇内，就剩中国一块大肥肉，自然远客近邻，都在那里打我们的主意。若是自己站不起来单想靠国际联盟当保镖，可是做梦哩！”陈独秀主编的《每周评论》发表的随感录也一反原来的立场，质问“公理何在？”认为巴黎和会“与世界永久和平人类真正幸福，隔得不止十万八千里，非全世界的人民都站起来直接解决不可。”丢掉对资本主义的幻想，懂得世界和平问题“非全世界的人民都站起来直接解决不可”，乃是五四思想启蒙运动取得的最重要的成果之一。
这个成果的代价是无数先烈的鲜血和生命，也是中国的先进分子在事实的教育下，接受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结果。列宁当时一针见血地揭露了资产阶级民主的虚伪性，指出：这种虚伪性蒙蔽着金融资本和帝国主义的时代所特有的现象，即为数无几的最富强的先进资本主义国家对世界绝大多数人实行殖民奴役和金融奴役。”“1914—1918年的帝国主义战争，在一切民族和全世界被压迫阶级面前，特别清楚地揭露了资产阶级民主词句的虚伪性，……使所谓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各民族能够和平共居和一律平等的市侩的民族幻想更快地破产”。
五四运动以来的八十年，是中华民族有史以来最为辉煌灿烂的历史时期。
在这一时期，发生了日本进攻中国的战争，还有抗战胜利后表面上是蒋介石实际上是美国进攻中国的战争，都以中国的胜利而告终；建国后又胜利地开展了抗美援朝斗争，并且在外强孤立封锁的恶劣条件下，独立自主、卓有成效地从事经济建设。中美建交，中日邦交正常化等等一系列外交成果，充分证明了中华民族确有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能力。一个曾经是“顶弱、顶贫的国家”何以能达到如此的成就呢？这是因为中国人民没有忘记孙中山的遗嘱：中国人警醒了，没有再睡觉，没有再对资本主义抱有幻想。
八十年来，世界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经过“二战”，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纷纷独立，旧殖民主义体系土崩瓦解。美苏两个超级大国争霸世界，战乱不断。苏联解体，东欧巨变，“华约”如鸟兽散，“北约”东扩，吓倒篷间雀，“社会主义失败”调头甚嚣尘上。中国在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的探索中，严重受挫之后，开始了改革开放的旅程。
其间，中国人对自己前途命运的思索，始终同如何认识资本主义这个重大课题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我们破除了对资本主义的幻想，又曾经把资本主义看得一无是处。所幸，放眼世界，我们发现了马克思所谓“资本的伟大文明作用”，于是有了“对外开放”的战略部署。然而，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总是使人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某些哲学家历史学家忘记了孙中山的遗嘱，忘记了最重要的历史教训，唱起了催眠曲，宣称充满仇恨的二十世纪将为歌舞升平的“仇必和而解”的时代所取代。如是，我们又可以高枕无忧地睡大觉了。
我们中国人幸而不全是健忘症患者。
全部资本主义发展史，就是一部风风火火闯全球的扩张史，如果不是这样，就不是资本主义。我们何曾忘记，资本主义列强在侵略我国，侵略朝鲜，侵略越南，侵略巴拿马，侵略古巴，侵略海湾国家，侵略南斯拉夫等等罪恶行径中所打出的迷人眼目、欺天罔人旗号。
明明是破坏和平，大规模地侵犯人权，明目张胆地反人道主义，却厚颜无耻地标榜保卫世界和平、维护人权、实施人道主义。美国为实现称霸世界的目的，提出“人权高于主权”、以“人权”取代主权的干涉主义“新原则”。开此先例，美国可以打着维护“人权”的旗号干涉任何一个主权国家的内政，使北约彻底变成为美国的“全球化”战略效劳的“世界警察”。
弹指八十年，人间变了，似天渊翻覆。变中有不变。从威尔逊政府的“和平十四条”到克林顿政府的“人权高于主权”，从当年列宁揭露的“金融奴役”到当今波及全球的金融危机，难道还看不出其间深刻的内在联系吗？从孤立的历史事件中难以把握客观规律。但八十年的时间跨度，却足以使我们认清这规律性。真可谓：
人世难逢开口笑，上疆场彼此弯弓月。流遍了，郊原血。
仙山琼阁神圣事，骗了无涯过客。
有多少风流人物？盗跎庄流誉后，更陈王奋起挥黄钺。
歌未竟，东方白。
（原载《哲学研究》1999年第5期）
 |
